2012-05-28

沈陽一年黃300家微電影工作室 缺好創意與資金

來源 东北新闻报
作者 田勇

  新聞背景
  2006年初,網絡上流傳著一段惡搞視頻,那就是由電影《無極》改編而來,作者為胡戈的《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》。然而,直到一部名為《老男孩》的視頻短片的風行,這種故事生動、制作精良的網絡短片,才第一次真正有了屬于它的名字:微電影。至此,伴隨嘈雜的噱頭以及獵奇的心理,微電影在國內掀起了“人皆可微”的風暴,不但占據微博與各大視頻網站的重要位置,而且吸引姜文、賈樟柯等一批大牌紛紛“下海”。

  的確,在今年3月末的一天,北京就同時有4場與微電影有關的活動;青海衛視特意開辟“幸福微劇場”,一檔專門的微電影欄目;在地處東北的沈陽,微電影也成為鐵西警方宣傳“警民魚水情”的新舞臺。不過,自從誕生以來,微電影便不斷被廣告包裹,以至于很難在“藝術”與“商業”之間找到完美的平衡點。

  更可怕的現實是:一方面是視頻網站的內容需要與廣告商越發猛烈的砸錢勢頭,一方面卻是沈陽微電影行業因佳作缺失而年倒閉300家工作室的現實。人們不禁要問:沈陽微電影,你究竟怎么了?

  從當年的惡搞視頻,到當下的投資熱潮,微電影的商業潛力被不斷挖掘。

  5月23日清晨,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如期而至,瞬時讓氣溫驟降至10攝氏度以下。然而,在棋盤山的關東影視城門前,身著深藍色保安制服的張偉卻大汗涔涔,不時揮舞著雙手指揮那些成群結隊、等待入場的微電影劇組。

  從《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》到2010年的《老男孩》,當年如做賊般在夾縫中生存的微電影,如今已然變得備受青睞。掀起這股浪潮的,正是“如饑似渴”的視頻網站,以及被點燃了激情的一大批廣告投放企業。從雪佛蘭的《老男孩》,到凱迪拉克的《一觸即發》,影片的成功均為廣告商帶來出其不意的效果。一時間,微電影市場方興未艾,眾多廣告品牌趁熱打鐵,專業制作團隊開始尋找著自己的角色。

  然而,正當全新的商業模式被開啟時,微電影卻迷失在由時尚制造的商業迷陣中。

  【直擊】

  拍攝過程與電影無異

  由于剛剛那場小雨,棋盤山本就潮濕的空氣變得愈發冰冷,肆無忌憚地侵襲著鏡頭內那些身著單衣的演員們。導演李川緊盯著眼前的攝像機,一會兒示意場邊的“道具”加大鼓風機的馬力,以營造出大風的效果;一會兒,又讓攝影師再次選取拍攝的角度,以便在最終的制片過程中增加多一種選擇。他們正在拍攝的,正是根據“賀歲片”概念并如法炮制,但卻更加短小精悍的微電影。

  在劇組的周圍,等待下一場戲的男主角,正抓緊時間閉目養神,其他的臨時演員們,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戲。這時,幾位臨時演員的“紅臉蛋”裝扮,吸引了幾名游客的注意力,隨即紛紛要求與其合影留念。拍攝的間隙,李川說這是一部穿越題材的微電影。

  關于微電影的概念,李川說那就是故事生動、制作精良的網絡短片。“微,并不是弱小,而是精妙。電影雖短,但卻樣樣不能少。”李川說,現在比較公認的說法是,微電影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由胡戈在2006年炮制的《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》,也有人認為真正賦予微電影生命的,應該是讓筷子兄弟一舉成名的《老男孩》。

  不過,在并非科班出身的李川看來,早在電影發明之初,藝術院校學生的畢業作品,往往就是以“微電影”的形式出現的。“我記得那是2002年,陳凱歌導演參加戛納電影節時,也曾拍過一部短片。”李川說,那是一部由15部作品組成的名為《十分鐘,年華老去》的短片集錦,“因為創意新穎,得到不少媒體的贊譽。”

  往更早說,卓別林的絕大多數作品,甚至是作為婚禮跟拍延伸的愛情短片,李川認為都可以算在微電影的范疇內。“其實,真正賦予微電影生命的,應該是視頻網站。”李川說,那還是在2010年初,因為國家廣電總局嚴查美劇,導致視頻網站對內容需要如饑似渴。與此同時,以《老男孩》為代表的微電影,因為故事動人加上制作精良,很快受到以優酷為代表的視頻網站的青睞,“雙方一拍即合,微電影在一個恰當的時機,找到了一個恰當的東家。”

  【困擾】

  微電影初期叫好不叫座

  因為環境相對寬容,所以影片內容往往更具個性,但微電影在形成初期卻只是叫好不叫座。

  中午12點整,李川終于說“OK”了。忙碌整整一個上午的10多名演員,一邊整理著服裝和手中的道具,一邊扭晃著幾乎快要散架的身體,朝食堂走去。直到這時,作為“冰川工作室”的實際負責人,肖冰沒有顧得上一旁的李川,卻來到已坐在搖臂上一個上午,同樣已經近乎麻木的攝像師旁,保護他落地的同時順道遞上一根香煙。

  眾所周知,胡戈在2006年炮制出《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》,但更多的人不知道在那一年還有一個“冰川”組合,同樣推出了《邂逅》、《相聚三十年》的網絡視頻短劇。這個組合的兩名成員,一個是學計算機出身的李川,另一名就是1997年在南京鐵道醫學院臨床醫學專業畢業的肖冰。

  然而,對于當時的“冰川工作室”而言,雖然作品也獲得不少的點擊率,但卻并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實際好處。

  肖冰說,最初拍攝微電影是因為對攝影設備的愛好,因為家庭的熏陶導致他對攝影設備情有獨鐘。“那時,我與李川的結識,也正是因為這個共同的愛好。”肖冰說,那時他與李川拍攝微電影大多從玩票出發,大到導演、編劇、攝影,小到燈光、美工、剪接,樣樣親力親為,雖然花費不小但卻并不驚人。

  肖冰說,微電影的審查環境相對寬松,所以那時的作品也往往更具個性,也就更難談得上“功利”二字。

  與此同時,因為拍攝的影片越來越專業,由此而來的就是對設備的更高要求,“冰川工作室”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資金難題。肖冰說,在拍攝完《邂逅》與《相聚三十年》之后,他們發現手中的設備已經很難適應拍攝的要求。另一方面,他們依然需要依靠自己的工資來維持家庭生活。

  然而,機會很快就來了。2009年末,先是優酷因為盜版問題遭到起訴,再就是隨著3G網絡的快捷與便利,讓以《老男孩》為代表的一大批故事動人、制作精良的微電影在網絡風行,也讓不少企業從中覓得了久違的商機,并迅速將大量的廣告投入到這個新興的商業模式中。

  【調查】

  接踵而至的微電影大軍

  不僅僅是肖冰與李川,甚至大牌導演或是普通草根,都可以拍攝帶有自己鮮明烙印的微電影。

  差不多半個小時后,午飯以及短暫的午休時間結束了,拍攝現場再次顯得緊張急促,李川也回到顯示器前,再次指揮拍攝。在場地的一旁,有一名手持DV的攝影愛好者,同樣在為拍攝微電影而忙碌著。李川說,這樣一個看起來有些寒酸的攝影組合,如今正在成為以大學生為代表的一群微電影制作人的代名詞。

  這名攝影愛好者名叫高飛,與鏡頭內的幾名演員一道,來自沈陽音樂學院南校區。高飛說,他拍攝的同樣是愛情題材微電影,但與李川那種近乎專業的拍攝團隊不同,他只是希望在臨近畢業的前夕,借此留下對沈陽的記憶,以及同窗4年的友誼。

  不久前,他的同學以時代為縮影,著力表現人們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,拍攝出一部名為《面具人》的微電影。因為故事貼近現實,而且全部是學生自導自演,很快便被拿到優酷上,并迅速獲得不菲的點擊率。“這部電影的成本只有幾百元,其中還包括演員化妝以及盒飯費用。”高飛說,只需要一部DV或是單反相機,就能拍攝出不遜于膠片的效果。

  而在更早前,由航空學院的張德托夫所拍攝的《完美動物》,在勾起人們對學生年代回憶的同時,在互聯網上同樣獲得不錯的點擊率。肖冰說,目前國內網民數量已經達到4億人,其中網絡用戶規模就有2.4億人,“微電影的魅力就在于,只要具備一定的觀賞性,或者是能夠較為明確表達思想,就會有數以萬計甚至億萬次的點擊率。”

  同樣是在23日,在和平區太原街道沈陽站社區,居民們也是人盡其才,共同以微電影的表達方式,用手中的DV記錄身邊的大事小情。當天,在社區的辦公室里,居民們圍坐在電腦前,不停對前一天的拍攝鏡頭指指點點。至于拍攝微電影的初衷,社區書記張小欣說,記錄百姓的故事就是記錄社區的發展,“通過拍攝微電影,整個社區看起來也更加和諧了。”居民整整忙活一個多月,社區內居民董志勇題寫了片頭和片名,學過話劇的李沙過了把導演癮,有一定文字功底的丑晉寧則負責劇本統籌。

  就在5月9日,沈陽鐵西公安的首部微電影——《微笑沈陽》,也在互聯網上與沈城百姓見面了。同時,今年時逢沈陽化工大學甲子生日,該校也在以“笑盈校慶,共譜華章”為主題,征集微電影作品。

  【疑問】

  植入廣告緣何青睞微電影?

  一方面是拍攝者對于藝術的追求,一方面卻是拍攝成本的逐年上升,在“藝術”與“商業”之間人們難以取舍。

  下午5點,完成了所有鏡頭的拍攝,李川和肖冰與所有演員一一道別,隨即開始整理瑣碎的拍攝工具。晚7點,肖冰與李川回到骨科醫院附近的公司,他們在2006年租下這里一套兩室一廳的民宅,作為他們創建“冰川工作室”的辦公地點。肖冰說他沒有獨立的辦公室,茶幾上則是愛玩茶道的李川的最愛,一套褐色的紫砂茶具。沙發所在墻面上“大展鴻圖”的牌匾閃閃發亮。惟一讓這里感覺到有科技氣息的,則是散落在兩間臥室內的10多名幕后制作員工,他們人手一臺筆記本電腦,大多是與肖冰一樣有夢想的年輕人。

  雖然,這里并沒有出品過像《老男孩》那樣紅的微電影,但鐵質防盜門內側的聯系電話中,八一電影制片廠、長春電影制片廠,以及小馬奔騰、華誼兄弟甚至是京東商城,都是肖冰的客戶。肖冰說,微電影在初期不被社會接納,主要是因為猖獗的盜版問題,“往往電影還沒上映,網絡上就已經有盜版了,我們這種小制作怎會有人問津。”

  然而,當下的微電影,因為視頻網站的內容需要,已經完成了自我救贖。尤其是一部《老男孩》的成功,讓上海通用雪佛蘭品牌斬獲頗豐,并由此刺激一大批廣告商的進入。

  肖冰說,資金向來是困擾微電影行業發展的重要因素,不斷上漲的人工費用以及日新月異的攝影產品,都需要強有力的資金作為后盾。“我們所以能夠生存,其實也是緣于植入廣告。”在肖冰的電腦中,有一部環保題材的微電影,但在結尾還是出現了某汽車品牌的LOGO。肖冰說,這家汽車4S店成立時間較早,子承父業的新老板又對微電影頗為認同,所以才一拍即合。在另一部微電影中,某移動運營商也始終貫徹影片之中,肖冰說:“這些企業往往具備共同點,不希望借助傳統手段進行宣傳,而且大部分決策者都是80后。”

  的確,一部《老男孩》讓雪佛蘭科魯茲人氣爆棚,保時捷的《私信門》更成為教科書般的商業企劃教材,就連桔子酒店也因為微電影而讓入住率直逼100%。

  中國微電影協會執行會長周凱說,傳統的廣告大多屬于“填鴨式”傳播,“觀眾往往有被強迫的感覺,尤其對于性格更為獨立的80后與90后。”但是,難道微電影的植入廣告又真的非常巧妙嗎?對此,35歲的新生代導演陳伯堅說,在不久前他所拍攝的微電影《灰機灰機》中,廣告商明確提出飛機必須是指定品牌,而且對品牌出現鏡頭數量有著嚴格規定。而在更早前,由凱迪拉克投資的《一觸即發》中,雖然90秒的微電影看起來充滿懸念,但觀看過影片的人大多有“這不就是延長版廣告”的驚呼。

  【深思】

  沈陽去年關停300家工作室

  由于準入門檻低,以及受到廣告商的熱捧,一大批魚龍混雜的微電影工作室進入到微電影行業的淘金大軍中。

  晚9點20分,看過當天全部的535個鏡頭后,肖冰和李川開始準備他們的晚餐。肖冰說,因為工作向來要到深夜,所以晚餐大多在公司解決。晚餐非常簡單:每人兩包方便面,外加每人一根火腿腸和一個荷包蛋。不過,對于微電影行業而言,當下所遇到的瓶頸,并沒有他們的晚飯那樣簡單。

  周凱說,國內微電影行業將在2014年形成700億元的市場蛋糕。然而,正是因為資本的逐利本性,尤其是準入門檻較低的微電影,眾多的淘金者短時期內讓整個行業看起來魚龍混雜。肖冰說,行業內部競爭異常慘烈,互相詆毀、壓價時有發生,“這個市場相對不透明,也是造成這些因素的原因。”

  肖冰說,拍攝微電影的成本支出,主要是人工與設備兩方面,“人工暫且不說,設備的淘汰率也是最快的。”肖冰說,幾千元的DV到上萬元的單反,以至于數十萬元的專業設備,都可以進行日常拍攝。但是,更加專業的設備以及好的創意,卻往往不是那些小工作室所具備的。但是,往往那些大一些的工作室會通過“價格取勝”,以至于行業進入惡性循環。

  肖冰說,2010年沈陽最多時有大大小小500多家工作室,然而到今年初只剩下不到200家。“這也就意味著,沈陽在去年關掉300家微電影工作室。”肖冰說,即便這樣,市場依舊不景氣,“大部分工作室,都在做婚禮跟拍,或者企業專題,能拿出手的作品并不多。”

  此前,“創想天空”工作室的情況便大致如此。負責人魏巍說,工作室成立于2008年,但幾部當初投入不菲金額的微電影作品,并沒有收到市場預期。因為沒有在業內叫得響的作品,又沒有資金追加投入,繼而導致企業生存步履維艱。一度,工作室只能依靠與婚慶公司合作,最終只能在去年選擇退出市場。

  正當一些地方微電影工作室因為廣告問題而駐足不前時,以土豆網為代表的視頻網站,卻在抓緊時間進行跑馬圈地。土豆網原創中心總經理劉思銘說,未來土豆網將會更多挑選名演員進行大制作,并每月推出一部微電影。華影盛視CEO趙雨潤也公開表示,該公司將增加一個“微電影部”,迅速“做大市場規模、搶占先機”。

  在肖冰看來,當下微電影所遇到的問題,卻是因為植入廣告更多參與微電影創作,繼而導致大部分微電影在漫無目的地向消費者灌輸品牌信息。肖冰說,最理想的廣告植入方式是,廣告商告訴制作企業他們的產品,然后制作企業圍繞產品拍出來一個創意十足的微電影,“可是大多數廣告企業的做法相反,往往是將現成的作品硬塞進廣告,最終導致微電影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。”“正所謂,客大欺店。”肖冰說,好比他手中一部不錯的微電影,因為企業老總認為對樹立品牌無益,劇本至今仍在修改當中。有公開報道顯示,在與胡戈合作的七喜,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,最終導致雙方停止合作。所以,肖冰認為,在廣告商獨大的當下,在微電影的博弈中,很難找到藝術與商業的完美平衡。“繞來繞去,微電影回到起點。”一邊吃著方便面,肖冰一邊品味著早已無味的微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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